我大伯跑出租快二十年了。
这活儿辛苦昼伏夜出跟城市里那些清醒的、混沌的、光怪陆离的夜打交道。
他常说开夜车的人多少都沾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经历油门踩下去轮子轧过的不只是柏油路有时候也可能是阴阳的边界。
他嗓门洪亮人也爽气唯独说起那件事的时候声音会不自觉地压低了半度眼神飘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好像那晚的寒意至今还黏在骨头缝里没能完全抖落干净。
那是个十来年前的冬夜具体日子他记不清了只记得天阴惨惨的没有月亮连颗星星都欠奉。
他送最后一个客人去城郊结合部的一个村子路越走越黑两旁的白杨树在风里张牙舞爪像一道道黑色的裂痕把本就稀薄的光线撕得粉碎。
那客人一路上也寡言少语快到村口时才没头没尾地嘀咕了一句:“这地方邪性。
” 大伯当时没往心里去跑车嘛什么怪人怪话遇不到。
收了钱调转车头那点微弱的村落灯火就被甩在了身后彻底陷入了无边的黑暗里。
返程是空车发动机的嗡鸣声在死寂里显得格外突兀。
车头大灯劈开前方一小段路光线之外是浓得化不开的墨色。
就是在这时候感觉来了。
起初很轻微像是后备箱里放了什么重物轻轻晃荡了一下撞在厢壁上“咚”的一声闷响。
大伯下意识瞥了眼后视镜黑黢黢的什么也没有。
他以为是路面不平没在意。
可没过几分钟又是一下。
这次感觉清晰了些不是物品的晃荡更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后面不轻不重地推了车尾一把。
力道不大却让车身明显地顿了一下。
大伯的汗毛有点竖起来了。
他死死盯着车内后视镜那片方寸之间的黑暗仿佛有了重量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视线里。
什么都没有。
车窗外只有风声呜咽。
他咽了口唾沫脚下不自觉地加了点油门。
老旧的出租车发出一声低吼速度快了些。
然而那被推撞的感觉如影随形。
“咚…咚…” 间隔不长不短带着某种令人心头发毛的规律性执拗地、一次一次地传来。
车速提起来那推力似乎也跟着大了点不再是轻推更像是几个顽皮的孩子嘻嘻哈哈地追着车用手一下一下地抵着车屁股。
孩子?! 这个念头一起大伯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他猛地再次抬眼看向后视镜。
就这一眼他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住了。
车尾后方那片被红色尾灯微微染亮的黑暗里不知何时竟然真的跟了四个小小的身影! 他们并排蹦跳着动作僵硬却又异常轻快始终与疾驰的出租车保持着固定的、不近不远的距离。
农村的土路没有路灯按理说在这种环境下能勉强看到人影轮廓就已经是极限。
可诡异的是大伯偏偏能“感觉”到他们身上的衣服颜色——那种死人灵堂前纸糊的童男童女身上常见的、极其扎眼又透着不祥的红色和绿色。
不是鲜亮而是蒙着一层灰败的、暗沉的光仿佛是从他们身体内部透出来的幽幽地在绝对的黑暗里勾勒出四个跳跃的、花花绿绿的轮廓。
时而有时而又没有。
有时候镜子里空空如也只有黑暗但那“咚咚”的推撞感依旧;有时候那四个蹦跳的影子就清晰地出现在镜中红色的衣绿色的裤看不清脸只有一团模糊的、属于孩童的轮廓在车后不知疲倦地追着推着。
大伯头皮彻底炸了。
他活了几十年从来没遇到过这种邪门事。
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他的心脏。
他不敢再细看一脚将油门踩到了底! 发动机发出近乎撕裂的咆哮破旧的出租车在坑洼的土路上疯狂颠簸起来仪表盘上的指针剧烈颤抖。
风声变成了尖啸。
他从后视镜里看到那四个花花绿绿的身影在陡然提升的速度下似乎被甩开了一小段但他们依旧在跳僵硬地执拗地那暗红的、暗绿的光点在墨色的背景里闪烁如同鬼火。
不能停!绝对不能停! 大伯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他死死握着方向盘手心里全是冷汗眼睛瞪得酸涩不敢眨一下。
他只盼着快点再快点冲到前面爷爷家所在的村子冲到有光亮、有人气的地方! 这一段路不过十几分钟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直到前方隐约出现了零星的灯火看到了村头那棵熟悉的老槐树模糊的轮廓大伯几乎要虚脱。
也就在车子冲进村子范围的那一刻车尾那如跗骨之蛆的“咚咚”声戛然而止。
他猛地踩下刹车轮胎在土路上磨出刺耳的声音。
车停稳了他几乎是瘫在驾驶座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跳得像要擂破胸膛。
他颤抖着鼓起最后的勇气再次看向后视镜。
车后空荡荡的。
只有村口一点微弱的光线照亮了一小片尘土。
那四个追逐了一路的纸童子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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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地址民间故事选集第315章 纸童推车来源 http://www.028mk.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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