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州城的青石板路被晨露浸得发亮西市口的卦摊早支起来了。
竹篾编的签筒插着朱砂染过的竹签旁边铜钱串在红绳上叮当作响布幡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张铁嘴断吉凶三枚铜钱定乾坤”的墨字。
张铁嘴蹲在小马扎上青布短打洗得发白山羊胡被晨风吹得翘起。
他正给个穿月白衫子的书生解签竹签刚抽出半寸忽听身后“哐当”一声—— “老张头你这破摊子也配占街?老子踢了!” 众人回头只见个歪戴瓜皮帽的泼皮晃着膀子过来手里拎着半空酒葫芦酒气混着葱蒜味扑人脸。
周扒皮徽州城里出了名的混星子上个月刚因抢米被里正打了二十大板今儿倒又寻到卦摊撒野。
张铁嘴头也没抬指尖摩挲着签筒上的红绸:“周大爷新年新气象怎的还没改了这暴脾气?” “少跟老子套近乎!”周扒皮一脚踹翻签筒竹签撒了一地“老子今日就踢了你这骗人的摊子!说吧赔不赔钱?” 围观的人窃窃私语。
有人说张铁嘴前日断某家丢了猪准得离谱;也有人说这泼皮是故意找茬。
周扒皮见没人帮他更得意了伸手去扯张铁嘴的山羊胡:“老东西你倒是说话啊!” 张铁嘴突然抓住他手腕眼神像淬了冰:“松手。
” 周扒皮吃痛缩手酒葫芦“啪”地摔在地上。
张铁嘴站起身掸了掸裤脚的灰扫了眼四周:“列位看好了——这泼皮今日子时三刻桥头石狮子吞他。
” “哈?”周扒皮仰头大笑“石狮子吞人?老张头你哄三岁小孩呢!” “不信?你且等着。
”张铁嘴弯腰捡起签筒也不管满地狼藉“我收摊了。
” 众人散了大半只剩几个爱凑热闹的还站着。
书生攥着签文凑过来:“先生您真瞧出他有灾?” 张铁嘴指了指周扒皮远去的背影:“他眉间有煞脚下无根子时三刻必犯冲。
” 夜凉如水西市口的灯笼渐次熄灭。
周扒皮踉跄着往家走怀里的银子叮当作响——方才踹摊子时他从签筒里摸了支签塞进口袋想着明日去当铺换个酒钱。
过了护城河他揉着发涨的太阳穴忽然听见“哗啦啦”的水声。
桥头的石狮子在月光下泛着青张着大嘴像要吞噬什么。
周扒皮打了个酒嗝踉跄两步伸手去摸石狮子的耳朵:“老子倒要看看……” 话音未落脚下的青石板突然打滑。
他“哎哟”一声栽进河里酒葫芦漂起来又沉下去。
河水冰冷刺骨他扑腾着喊救命可深夜的桥洞只有回音。
第二日天刚亮打鱼的阿贵在桥底下发现了周扒皮的尸首。
他瞪着眼睛喉咙里卡着块碎石右手还攥着半支竹签——正是昨夜从张铁嘴摊子上摸走的“破财”签。
消息传得比风还快。
西市口的卦摊前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张铁嘴坐在小马扎上慢悠悠喝着茶:“昨日我就说子时三刻桥头石狮子吞人。
诸位看这签上‘破财’二字可不是应了?” 有人颤着问:“先生可会应在我身上?” 张铁嘴指了指他腰间的钱袋:“你今日要走财运莫要贪心。
”又指向另一个攥着药包的老妇:“老人家你儿媳今日要添丁是个胖小子。
” 人群越围越密张铁嘴的名声就这么传遍了徽州城。
晨雾漫过高家庄的稻草垛时云袖正蹲在灶房门口拔草。
她穿件补丁摞补丁的青布衫袖口挽到胳膊肘露出一截细白的手腕。
六岁的孩子本该在田埂上追蝴蝶可她得帮着烧火做饭——高家五个孩子她是老幺却比谁都懂事。
“云袖去把东屋的破草席收了。
”里屋传来母亲的咳嗽声。
云袖应了一声掀开草席。
底下压着半块碎瓷片是她昨夜趁兄妹们睡着从灶膛里扒出来的。
瓷片边缘锋利她摸了摸想起弟弟铁柱总吵着要蚂蚱便收进怀里:“等割了草我去河边给他编。
” “作孽哟。
”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老高咱这日子……” 父亲高老栓蹲在门槛上抽烟烟锅子在青石板上敲得“咚咚”响:“米缸见了底王屠户昨儿都不肯赊肉。
明儿蒸了白面馍谁吃得多就把谁送出去。
” 云袖的手顿住了。
破草席下的碎瓷片硌着她的心口。
“送谁?”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颤。
高氏抹了把泪:“总得送一个。
老大老二能帮着干活老三……”她看向缩在墙角的云袖“云袖最乖吃馒头时也不抢许是能换口饱饭。
” “娘!”云袖猛地站起来草席“哗啦”落地。
碎瓷片扎进她掌心血珠渗出来她却浑然不觉“我不去!我会割草会喂鸡会帮姐姐带弟弟!” 高老栓掐了烟叹气:“云袖不是爹娘心狠……” “我就是不去!”她哭着往外跑被门槛绊了个踉跄。
门外传来二姐夏荷的声音:“三丫头又闹脾气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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