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离喧嚣的码头重回苏宅高墙内的静谧方才那场短兵相接的风波仿佛被隔绝在外。
车厢内气氛却比去时更加凝滞。
苏清婉端坐着目光落在微微晃动的车帘上似在沉思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搭在膝头指尖微微蜷曲。
慕容文远能清晰地感觉到她身上那股拒人千里的冰霜并未因码头的暂时胜利而消融反而更添了几分审慎的打量。
她未曾开口他亦保持沉默。
有些话谁先问出口便失了先机。
马车终于在二门前停稳。
苏清婉率先下车步履依旧沉稳却在下车后顿了顿侧过半张脸光线勾勒出她清冷的下颌线。
“今日之事多谢。
”她的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但道谢本身已是一种态度的转变“市舶司那边赵家不会善罢甘休后续恐还有麻烦。
你……近日若无必要少出门。
” 这是提醒亦是一种变相的认可和……有限的保护。
“文远明白。
”慕容文远颔首“大小姐也请多加小心。
” 苏清婉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带着揽月径自往账房方向去了背影挺拔却莫名透着一丝疲惫。
慕容文远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去心下了然。
经此一事他在这位掌家大小姐眼中恐怕从未知风险的“赘婿”变成了一个能力不明、需谨慎对待的“变量”。
他回到锦云苑福安早已备好了热水和干净衣物眼神里比往日多了几分真切的恭敬显然码头发生的事情已经传了回来。
沐浴更衣洗去一身风尘和疲惫。
慕容文远换上一身舒适的常服坐在窗下再次取出那本暗账就着窗外天光细细研读。
经此一役他更迫切地需要了解苏家真实的财务状况和各方势力牵扯。
那些代号和标记在他眼中渐渐清晰起来。
“南”的巨额支出流向那个怪异符号极可能是贿赂某位关键官员的固定“供奉”;“海”的波动收入旁注“风险”印证了海外贸易的不确定性以及可能存在的灰色操作;而被挪用的“购丝”款改为“支应”流向“二房”和“官”则赤裸裸揭示了家族内部蛀虫和官府勒索的双重挤压。
正凝神间院外又传来熟悉的轻盈脚步声和清脆笑语。
“姐夫~姐夫可在?我给你送好消息来啦!” 苏玲珑一阵风似的卷了进来今日换了一身鹅黄衫子越发显得娇俏活泼。
她手里依旧拎着个食盒脸上笑容灿烂仿佛全然不知码头发生的惊心动魄。
慕容文远不动声色地将账册合上用一本闲书盖住抬眼笑道:“玲珑小姐今日又带了什么好东西?” “自然是好吃的!”玲珑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盖子里面是几样做得极精致的蟹粉酥和菱粉糕还配了一壶冒着热气的香片茶“方才我去给祖母请安恰巧听到码头上回来的伙计们都在夸姐夫呢!说姐夫好生厉害几句话就把那起子腌臜吏员给驳得哑口无言保住了咱们家的货船!” 她一边摆弄点心一边叽叽喳喳地说着眼中闪烁着崇拜的光芒仿佛真是个不谙世事、只为英雄壮举喝彩的小妹妹。
慕容文远心下莞尔这位三小姐的消息未免也太灵通了些。
他拿起一块蟹粉酥赞道:“玲珑小姐费心了。
不过是据理力争罢了当不得如此夸赞。
” “怎就当不得?”玲珑在他对面坐下双手托腮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我可听说了当时大姐都没了法子差点就要硬扛吃亏呢!还是姐夫你机敏看出那些苏木有问题!姐夫你快跟我说说你是怎么瞧出来的?那绳结有什么特别?” 她身子微微前倾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问题却个个直指关键。
慕容文远品着茶避重就轻:“无非是些寻常道理。
货船底舱潮湿那般干燥的苏木本就不合常理。
至于绳结也只是侥幸见过类似的罢了。
”他话锋一转看向玲珑“倒是玲珑小姐消息灵通连当时大小姐如何反应都知之甚详。
” 玲珑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撅起嘴娇嗔道:“哎呀姐夫取笑我!我不过是关心家里嘛听下人们多嘴学舌几句。
再说了”她凑近些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神秘兮兮“这宅子里里外外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哪有能瞒过祖母她老人家的?我这也是刚从祖母那儿听了一耳朵就赶紧来给姐夫道喜了!” 她巧妙地将信息来源推给了老夫人既解释了自己为何知晓细节又暗示了老夫人的关注。
慕容文远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原是如此。
有劳老夫人挂心了。
” 玲珑见他滴水不漏便又笑嘻嘻地扯开话题说起市井趣闻、酒楼新菜言语活泼妙趣横生仿佛真的只是来送点心兼闲聊的。
直到一壶茶见了底她才拍拍手站起身:“光顾着说话差点忘了正事。
姐夫二姐听说你今日壮举也想见见你呢特意让我来请你去她院里坐坐赏鉴一幅新得的古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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